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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1 章 当年月(六)(1 / 1)

“不是说了不要随便乱跑的吗?你怎么就是不听!”沈放急火攻心,难得一次冲陆银湾发了这么大脾气,“你要是出了事,叫我怎么办!”

陆银湾嘟了嘟嘴,抬起眼来瞟他:“师父,你别生气嘛,我也是想帮你呀。”

她虽然头一次被沈放这般呵斥,但是亦知道沈放是极关心她,失了方寸才会这样,心里不仅没委屈,还甜丝丝的。

她扯住沈放的袖子一个劲地说软话,回到客栈又是道歉,又是撒娇的,连连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,好半天才将他哄回来。

“师父,我知道你担心我,但我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弱女子呀。”陆银湾得意地甩了甩手,“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不一定呢!”

沈放坐到床边,扭过头去不理她。半晌才轻哼一声,没好气道:“他在你头发上插了一朵花,你都没发觉。你觉得你是他的对手么?”

“谁说我没发觉!我发觉了的,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!”

陆银湾坐到床边的脚踏上,把下巴搁在他膝盖上,抬起头来看着他:“可我知道他的轻功厉害,我抓不住他,也打不过他,所以只好假装不知道咯。”

“我是抓不住他,可师父你却能抓得住他呀。”她说着,从自己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,笑得得意又狡黠,“我本来就是去帮师父把他引出来的嘛!”

“这是什么?”沈放不禁问道。

“这是李皖师兄送我的留香粉。你看这绿豆大小一颗一颗的,闻起来也没什么味道,其实只要一碰破外面这层皮,香味登时就溢出来了,几天几夜也不会消去,用水洗也洗不掉!”

“我撒了好些在我头发上呢。”陆银湾嘻嘻笑道。

“那个‘百花枯’不是喜欢在女孩子头发上插花么,哼,这次我要让他自食恶果,无处可躲!”

“小叁的鼻子可灵了,我就大方一点把它借给师父咯,一准能逮到人!”

沈放这才晓得陆银湾用意,也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,笑叹道:“平常就你鬼主意多,总算是用在正途上一回。”

“哼,师父你这是什么话。我虽然没你厉害,但肯定是比你聪明的。师父最呆了!”

“行行行,你说的都对。”

陆银湾听沈放语气软下来,心知他的气已经消了,立刻反客为主。一屁股坐在地上,那架势,好似沈放不来拉她她就绝不起来似的。

她鼓起腮帮子,好似一只圆滚滚的小河豚,双目炯炯有神地盯住他:“师父,你刚才凶我了。”

沈放讪讪:“……我哪有。”

“就有,你还冤枉我。”她举起自己两只手,露出手腕上被沈放攥住来的红印子,泫然欲泣,可怜无比,“你看,你看!都被你弄红了,你还说你不凶。”

沈放:“……”

-

陆银湾老老实实守着詹家夫妇,在客栈里等了三天,哪也没去,当真是安分无比。

詹老伯见沈放一去不回,一点消息也没传回来,时常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走。

陆银湾抱着剑翘着二郎腿躺在屋顶上晒太阳,一点不担心,反而宽慰他:“老伯,你别叹气啦,我师父肯定不会有事的。等你再见着他,你的大仇肯定就已经报啦!”

第四日清晨,天还蒙蒙亮,客栈活计刚刚抬起闩,打开门,就听见空旷的大街上,有一个人跑来。那人高举着双手,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喊:“戚崇明死啦!戚崇明死啦!”

他几乎挨家挨户敲门,将各个酒馆铺子、街坊邻居的家门都敲了个遍,逢人便说:“块快快,快去看,脑袋就挂在城门口,跟通缉令上画的一模一样呐!”

原本冷清的街道片刻间就被他唤醒了,越来越多的人睡眼朦胧地走出家门,乍一听这消息,都是目瞪口呆,披上件衣服,踢踏着草鞋就往城门口跑。

小孩子是最爱这种事的,一窝蜂地跑出家门,成群结队地跟在那人身后,敲锣打鼓,抚掌蹦跳:“‘百花枯’哭啦,戚崇明死啦!”

詹老伯骤闻此言,一时之间脸上皱纹抖动,竟好似不敢置信似的。詹老太太也颤颤巍巍地从客栈里走出来,两人相互搀扶着,往城门口步履蹒跚地小跑去。

陆银湾紧跟其后,跑到了城门口,远远便看见城楼上明晃晃地悬着一颗人头。面目狰狞,两行血泪蜿蜒淌下,可不就真跟“哭”了一样?不是戚崇明又是谁!

城门口已经人满为患,红着眼的丈夫,没了女儿的父母,失了姊妹的男男女女,许久未敢踏出家门一步的姑娘……哭声,笑声,叫骂声交织混杂,声震九霄。不断有石头、鸡蛋、烂菜叶子被丢出去,砸到那晃晃悠悠的人头上。

詹老伯还没来得及挤到近前,只看着那荡悠悠的一颗人头,便觉得双眼发黑,膝下一软,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,和妻子抱在一起,放声痛哭:“好女儿,爹终于给你报了仇了,你可以瞑目啦!”

他哭着哭着又开始大笑起来,捶胸抚掌,状似疯癫:“丫头啊,你在九泉之下睁开眼看看啊,看着这歹人的下场!他没得好死啊!”

陆银湾挤到人群里,上蹿下跳,极力搜寻,果然在城门一脚之处寻见了一个白衣的身影。

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衣被溅上了几道血痕,好似一朵朵鲜红的梅花于白雪中盛放,不仅不让人害怕,反而艳丽至极。

沈放不知从哪寻来一把竹折椅,就置于那人头斜下方,倚在椅背上抱着剑闭目养神。听见陆银湾喊他,睁开了眼睛,神色沉静,朝她摇了摇头。

陆银湾会意,知道他是叫她不要过去,就乖乖地待在原地。听着通州百姓又哭又笑,议论纷纷。

“是哪一位英雄杀了这恶贼?”

“是那边那个俊秀的道长么?瞧着文弱,怎恁厉害!”

“你瞧他那一把宝剑,好威风,定是惯常斩妖除魔的!”

陆银湾心里不知有多得意,真想冲上去告诉他们:“是呀是呀,就是他呀!是我的师父,我的大英雄啊!”

城门的一角,一辆华贵的马车静静停在那处。车中人掀起车帘一角,露出一小撇短髭,正是金刀门主莫离锋。

一旁随侍的官家白发苍苍,缓缓开口:“老爷,这沈放当真是把戚崇明给杀了,还是在咱们的地盘杀了的。那两位脾气古怪,一向斤斤计较,睚眦必报……恐怕不肯善了啊。”

“无妨,沈放既然留了名,麻烦便会跟着他走了,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。”

车轮又辘辘地响起,那管家回首望了望城门处那白衣的身影,不禁叹了口气,似是惋惜:“少年成名,果然不同凡响。”

莫离锋却摇了摇头:“强极则辱,情深不寿。慧极必伤,过刚易折。”

“登得越高,跌得便会越惨。你看他现在少年意气,无人敢挡,其实是八方树敌不自知。有朝一日跌落谷底时,恐怕就是粉身碎骨,万劫不复了。”

“水至清则无鱼。这世间本就是黑黢黢的一摊浑水,哪能容人活得这般天真?”

-

戚崇明的脑袋被沈放亲手悬在城楼之上,晃晃悠悠好几天,竟然连个敢来给他收尸的人都没有。

每日都有通州百姓前来看戚崇明的首级,对着那人头指指点点,咒唾不休。直到几日之后,“百花枯”这颗枯萎了的人头才被送进了通州衙门。沈放则带着陆银湾打道回府。

“师父,这几天你为什么都不让我靠近你?”陆银湾骑着陆小叁,朝沈放的白马靠过来,不满道,“你在那城楼底下受百姓敬仰,我却只能远远地看着你,想跟你说句话都不行。”

沈放笑道:“你以为招摇是什么好事情么?戚崇明虽死,他的父母却恐怕不会善罢甘休。我一个人自是什么也不怕的,可你若老跟在我身边,我却担心你被无端牵连进来。”

陆银湾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:“什么叫被牵连进来,这事情里本来就有我一份功劳好不好!他们要报复就尽管来,我跟师父共进退,才不怕他们。”

沈放笑道:“好好好,是我浅薄了。我们湾儿也是顶顶厉害的大英雄,不怕他们。”

两人一边说笑着,一边优哉游哉骈驾而行,忽听见前方传来嗒嗒的马蹄声响。道路尽头冒出来几匹白马,马上是几个满脸虬髯、身形剽悍的男子。

沈放不禁眉头一肃,面露不悦:“你瞧,麻烦这不就来了。还来得好快呢。”

果然,对面的一个领头人道:“沈道长,在下神枪寨熊汝麟。我兄弟性命垂危,我这个做大哥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咽气。金银谷两位大夫说了,一命抵一命,只有拿到你的首级,才肯为我兄弟医治。我也是被逼无奈,还请多多包涵。”

沈放摇了摇头:“沈放不是贪生怕死之辈,但我亦有亲朋好友,珍爱之人,这条命不能随便给你。还请兄台另寻明路吧!”

“既如此,便恕在下无礼了!”那人言罢,提枪拍马,攻上前来。

对面一共五个人,各个手提长.枪,沈放一人一剑,便牵住其中四个。还有一个,追着陆银湾而去。

陆银湾平日里只能与观中的师兄弟一同切磋,从来点到为止,时常觉得施展不开手脚。今日第一次临阵对敌,不仅不惧,反而兴奋至极。

一柄银剑好似化作了一条银龙,于晴天之下招来阵阵风雷。十四岁的少女看着瘦弱,实则气力惊人,竟将对面的彪形大汉耍得晕头转向,怒吼连连。

瞅准对方气喘吁吁、心浮气躁之际,陆银湾假做力怯,卖了个破绽撤剑就走。那大汉拍马急追,赶至近前之时,却忽见眼前少女回眸一笑,娇艳至极。

她在一瞬间勒马回转,仰头避过他的枪尖,银剑的剑锋好似灵蛇一般上下颤动,缠住他手中钢枪,直朝着他手腕钻来。只差一瞬,便要切断他右手四指。

危急之际,只听铮的一声脆响,另一柄银剑击在钢枪之上,挡住了陆银湾的剑尖。

这一把剑上的力道更是非同小可,只一剑便震得那汉子手臂酸麻,连枪杆子都握不住了!

“铛”的一声,长.枪坠地。沈放对陆银湾笑道:“罢了,得饶人处且饶人。他们也是被逼无奈。我们走吧。”

原来这十几个回合的时间,沈放已经解决了另外四人,而且都是点到为止,伤而不杀。

神枪寨几人见到此等诡谲剑术,纷纷咋舌,自知绝无胜算,哪里还敢再挑衅?几人捡起枪,朝沈放抱了抱拳,灰头土脸地逃走了。

陆银湾轻哼一声:“好吧,看在师父的面子上,饶了他们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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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人继续赶路,一连几个时辰都风平浪静。到了傍晚时分,在一家客栈投宿之时,陆银湾却忽然觉出不舒服来,扯着沈放的衣袖小声叫道:“师父,我肚子好疼。”

沈放诧道:“怎么了,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?”

“没有啊。”陆银湾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,苦兮兮地道,“师父,我好累,爬不动了楼梯了。”

沈放还以为她是懒得走路,才故意这么说的,故意笑道:“哦,那要我背你上去么?”

陆银湾一听这话,乐意之至,咧着嘴笑眯眯地连连点头,却被沈放在脑门上“咚”地弹了一指:“就这几步路了,都懒得走?”

纵然如此,他还是蹲下身去,两臂后展:“来。”

陆银湾颠颠地跑过去,刚要趴到沈放背上,忽然瞧见自己的裙子脏了一块,险些把师父的白衣服都给弄脏了。

她皱着眉头,伸手摸了摸,却忽然睁大了眼睛:“师、师父,我……流血了。”

“什么?”沈放也大吃一惊,连忙去看。只见她粉色的裙子被染上了一小块红色,颇有几分黏腻,不是血迹是什么?

“什么时候开始肚子痛的?”他急声问道。

“我也不记得了。好像,好像……是跟那帮人打过一架之后就开始痛了。”

“怎么个痛法?”

“说不清楚,就是隐隐作痛,有如铅坠。难过得紧。”她苦着脸道。

她这一句话可把沈放吓得够呛,连忙去探她的脉息,却并未发现异常。他又问:“那人可曾打伤到过你?他的兵刃可曾碰到过你?他与你打斗之时有没有放过暗器,或者暗中放毒什么的?”

陆银湾此时也有点慌了神:“应该没有吧,我记不太……也、也许有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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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小镇子离少华山不过五十里的距离,镇上统共只有一家医馆,沈放抱着陆银湾冲进这家小医馆的大门时,天已经完全黑了。

沈放对柜台后面坐着的一个小老头道:“大夫!大夫!”

那小老头耳朵好像有些聋,沈放又接连说了好几次,他才听清症状,叫自己的妻子把陆银湾带进房里去。

他背着手也要走进去,却被沈放一把扯住。沈放将大致情况简单说了一遍,语无伦次道:“大夫,她兴许是受了内伤,也可能是中了毒,外面瞧不出来,请您一定查仔细些!千万不能让她有事,诊金不是问题!”

“……”

那小老头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,扯回自己的袖子,走进屋去。过了好半天,又晃晃悠悠地踱了出来。

沈放在外面坐立不安,立刻迎上来,急问道:“大夫,到底怎么回事?伤的严不严重?”

那小老头看他就好似看一个傻子似的,眯着眼在桌上摸了半晌,才摸到平日称药所用的秤杆,对准他脑袋狠狠一敲。

“内哪门子的伤,还中毒。你这哥哥是怎么当的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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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银湾将身体清洗了一番,换了身衣裳,在药庐之中迷迷糊糊睡着了。听见动静儿睁开眼来,正看见沈放端了一只小碗走进来,心中立时警铃大作。

“我可不喝药!”她立刻就皱起眉头,连鼻子也要捏起来了。

“这不是药。”沈放坐到她床边,讪讪道,“这是姜汤,加了甘草和黑糖的,你快趁热喝。”

陆银湾见他坐立不安,神色颇有几分古怪,不禁狐疑道:“师父,我到底怎么啦。”

“……”

沈放立时语塞,脸上微红,支支吾吾,几乎要抓耳挠腮起来。

“就、就……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,你没有生病,也没有受伤,就只是,只是……女孩子都会这样的……”他期期艾艾,语无伦次地说了半天,终于顺畅地总结道,“我这么说,你明白了吗?”

陆银湾摇了摇头。

“……”

沈放握住拳轻咳了一声:“总而言之,我们湾儿已经长大了。不再是小孩子了,以后就是一个大姑娘了!”

陆银湾依旧不明所以,沈放却赶忙把姜汤递过去,催到:“快喝,快喝!以后肚子一疼就不能吃太多凉的了,你今天肯定是一下子喝了太多凉水才这样的……”

他待陆银湾喝完,收拾了碗盏,替她擦了擦嘴角,盖好被子:“今天累的够呛吧?我跟大夫说好了,今晚就在这里住一晚了,赶紧睡吧。”说着就要起身离开,陆银湾却在他背后叫他:“师父!”

“怎么了?”

“你今晚能不能不走啊?陪我睡呗。”陆银湾呆呆道。

“不行!”沈放立刻道。

“可我肚子疼!熄了灯黑漆漆的我一个人害怕,会难受得睡不着的!”她可怜巴巴道。

“那也不行……”

陆银湾瞪他好半天,“哼”了一声,赌气扭过头去,面朝里面睡了。她抱着被子吸了吸鼻子,小声咕叽起来:“不行就不行,我才不稀罕!反正没人关心我,没人疼我,我就算再难受,就算难受得死了,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。你走吧,我才不要你呢。我再也不要你了!”

她说着说着,话里便带了泣音,当真委屈至极。沈放哪里听得了她说这种话,半只脚都跨出门外了,终究是退了回来。长叹一声,将她连人带被子往床里推了推,自己倚在床边:“我等你睡着了再走,总行了吧。”

陆银湾裹了两床厚厚的被子,好似一条白白胖胖的蚕宝宝,闻言又往里面滚了一圈,眨着眼十分无辜地望着他:“师父,你也到床上来睡呗。睡我旁边嘛,要不然我睡不着。”

“……”

沈放拿她没辙,只好躺下,把她又往里面推了推,温声道:“好了好了,快闭眼!”

陆银湾乖乖地闭上了眼睛。

其实沈放与陆银湾并非没有同床共枕过。

以前陆银湾还小的时候,夜里怕黑,常常会抱着被子爬到他床上,把自己裹成个蚕蛹似的,紧挨着他睡。

那时候她还小,不懂事,他也就没那么在意。这几年她年岁渐长,毕竟男女有别,他便不许她夜里再随意跑到他房里了。

如此算来,他们已经许久没像现在一样躺在一张床上了。

沈放瞧着陆银湾的睡容,也不觉有些恍惚。

记忆里那个瓷娃娃一样的小女孩这么快就长大了,个子长高了,身体变得纤细了,好似一颗幼芽渐渐地长成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。花苞上还沾着清新的露水,竟是要就这样绽放了。

不知为何,沈放一下子想到了十几天前,银湾和观中的一群小弟子在一起玩耍,心中顿时大为不快。

那些小弟子在他在场的时候,都敢在银湾面前赤身裸体。平时他不在的时候,他们见银湾不通世事,还指不定怎么忽悠欺负她呢。

他摇了摇头,心道:“还是怪我,不曾早些教导银湾男女有别,导致她现在还像个小孩子似的黏着我,什么也不懂。”

“她虽是心无邪念,但是这般行事仍旧是不合规矩,长此以往,难免遭人指摘。以后再不能这般迁就她,还当以师徒之间的礼仪相待才好。”

他转念又想道:“今晚好在是和我在一起,若是银湾和其他男子在一起,仍旧这般心思单纯不知保护自己,与其共处一室,甚至同床共枕,岂不是平白叫旁人占了便宜?”

他想到此处,登时大为气恼,心中暗下决心,等这趟回去,一定要找个时机好好跟她说一说。以后若是再有人对她无礼,或是言行无状,她自己也该能分辨出来。

这些念头纷纷扰扰地盘旋在沈放脑子里,乱了他的心神。他呆呆地瞧着熟睡的陆银湾,不知为何,心中竟隐隐生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来,怎么也静不下来。

他强迫自己静气凝神,转过身去睡,却骤然间感觉到一只热乎乎地小手自他肋下钻过来。

他吓了一跳,立刻转过身来,正瞧见陆银湾睁得大大的、含着笑意的眼睛,红艳艳的嘴唇。

她竟没有睡着,掀起被子一下子扑到沈放身上,把他拉进了自己的被窝里。

被子里热乎乎的,将沈放身上的寒气一下子驱走了,他立时燥热起来,坐起身子,去抓她乱动的小手,低叱道:“银湾,你做什么,不要胡闹!”

那知陆银湾力气竟出奇得大,双手被他抓住,却仍旧笑吟吟地瞧着他,两只眼睛映着他的样子,眸光极亮。

“师父,我没胡闹。你说我是大姑娘了,那我是不是可以喜欢别人了?”她笑嘻嘻道,“师父,我喜欢你呀!”

沈放一下子怔住,蹙眉道:“银湾,你开什么……”

“我没开玩笑,师父。你也喜欢我,不是吗?”陆银湾凝视着他,极认真地道,“你刚才呆呆地看了我好久,心也砰砰地跳了好久,一下一下的,我全都听见啦!”

沈放回过神来,神色严肃,低斥道:“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,不要胡说。”

“我没胡说!你的心跳不可能说谎,你骗不了我的!”

沈放还要再说什么,陆银湾却猛然抽出手来,将他重重扑到,顺势压在了他身上。少女柔软的身体触感分明,他身躯骤然一震,就要来推她。她趁他恼怒之前俯下身来在他唇上狠狠一吻,不由分说地撬开他的牙关,直直探进去。

红唇柔软,舌尖香甜,还带着姜茶热辣的辛气。又甜又烫,直烫到心尖里去。她咬着他的唇,拉过他的手掌重重地按在他胸膛之上,低低地叫起来。

“不信,师父你自己听听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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