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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飞把关副府长送出大门。
回来时。
他发现那中年人还在训斥那孩子。
那孩子蹲在地上。
小心地抚摸着几个掉瓷的盘子，一脸的肉疼。
余春芳在劝说：“算了，不就是几个盘子吗，也不值钱。”
屋里都堆满了这东西。
易飞走过去问道：“怎么回事，这孩子谁啊。”
福利院的孩子他都认识。
肯定不是福利院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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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这次除了易小云和毛毛，也没让福利院的孩子来。
易小燕很想来。
易飞都拒绝了。
中年男子说：“小易总好，我叫李富春，是四分厂的，刑厂长让我们来帮忙的。”
易飞看看，四周还有三个不认识的人。
想来是刑志东怕他们几个忙不过，派几个工人过来帮搬搬抬抬。
他确实想的周到。
一箱盘子、杯子还是挺沉的。
除了谢楠，别人搬着都有点费劲。
不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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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分厂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孩子。
总不能是李富春的儿子吧。
现在学生都放了假，跟着家长去单位的也不是没有。
这孩子个头不高，看着也就十二三岁。
头发凌乱，穿着的破棉袄都露出了里面的棉花。
不像城里人。
易飞蹲下来。
他看到那孩子的手上长满了冻疮。
现在是二月份了，天气已不是很冷。
可这孩的冻疮还如此严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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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就不是李富春的孩子了。
自家的孩子，手冻成这样，不可能不管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多大了？怎么到四分厂了？”
易飞轻轻拍了拍那孩子的头，示意摔坏几个盘子没关系的。
“老板，我叫李根生，过年十三了，您放心，我打坏的我来赔，我没钱，我干活抵债。”
小孩没敢抬头。
他还在抚摸着那几个掉瓷的盘子。
他知道，一个盘子卖一块钱。
这一箱掉瓷的有二三十个。
得二三十块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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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飞站起来。
他盯着李富春，“谁让你们雇佣这么小孩子的，这一箱得有五六十斤，他搬得动吗？你们可真会给我找事，关副府长就都不高兴了。”
关副府长虽然没说什么。
可是明显对丽飞雇佣这么小的孩子不满。
是。
有时候是生活所迫。
可也得注意影响。
展销会人山人海，说不定有心人就拿这作文章。
李富春呐呐地说：“不是雇佣他，没工钱，就是一天管他两顿饭。”
刘根生赶紧说：“老板，不怪李叔，是我硬来的，您要训就训我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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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飞说道：“你们跟我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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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回到临时办公室。
赵秋城已经不在这里，可能去了展销会现场。
易飞让两人坐下。
他给他们倒了茶，“到底怎么回事？”
李富春说：“这孩子这些天一直在四分厂附近，最早卖糖葫芦，后来就捡破烂，咱四分厂不是一直在整合吗，也有不少废品，就给他了。早上，刑厂长让我们来这帮忙，出门时正好碰到这孩子，就让他跟来了，我对他说不上他搬，他非搬，结果就摔了。”
他本来想着，大冷天的，孩子跟着也能吃上碗热饭。
谁知道就惹祸了。
他知道小易总不会在乎那一箱盘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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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就像他说的，关副府长不高兴了。
这才是大事。
李根生说道：“老板，你别怪李叔叔，他是好人。”
这些天。
李叔经常给他带吃的，还给了他很多废品。
易飞问道：“李根生，你家是哪里的，你父母呢？”
“老板，我是三山县李家村的。”
李根生黯然说道：“父母都死了。”
“你是个孤儿？”
易飞心里抖了下，这孩子看着是像个孤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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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然，谁家父母会让一个不到十三岁的孩子去收废品。
“不，不是，我有哥哥。”
李根生说道：“我哥哥考上大学了，是大学生呢。”
说到哥哥是大学生时，他的眼睛里充满了骄傲。
他有哥哥，才不是孤儿。
“所以，你哥哥上大学走了，把你扔下不管了？”
易飞有点生气，这哥哥多少有点不负责任。
怎么能把这么小的弟弟扔在老家不管。
“不，不是不管。”
李根生仿佛受到了侮辱，声音也大了，“我哥哥夏天的时候考上了江城大学，我也考上了初中，可是，我们连去江城大学的路费都没有，我哥就说他不上学了，去打工供我上学，我想我上大学还得六年，也不一定能考上，哥哥已经考上了，不去上太亏了，我就说我不上了，我打工供我哥上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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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能打什么工，你才多大？”
易飞看着眼前这个少年，想起刚上初中的自己。
他还比不上当时的自己。
自己至少不担心吃饭，不担心穿衣。
他不但要养活自己，还要供哥哥上学。
“我哥当时也这么说。”
李根生很不服气，“我什么都会干，夏天的时候我卖冰棍，一个月挣了七十块钱呢，我哥去砖厂打工，一个月才挣了六十。哥上学走了，天也冷了，卖不了冰棍了，人家跟我说去大城市卖糖葫芦挣钱，我就来临东卖糖葫芦。”
他从棉袄里面掏出一把钱。
都是一毛两毛的，最大面额是一张一块的。
李根生说：“老板，我这还有十来块钱，我先赔给您，不够的我给您打工，啥时候干够了，您啥时候放我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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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飞接过那些钱。
小心地在桌子上抚平。
一张一元的，六张五毛的。
十七张两毛的，三十一张一毛的。
还有十二个一角的硬币。
五分的硬币有七个。
总共十二块零五分。
“怎么没有一分两分的。”
易飞把钱抚平后，突然抬起头问道。
李根生红着脸说：“一分两分的我都买馒头吃了，给哥寄钱的时候，邮局的阿姨不太要一分两分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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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飞把钱拿在手里，问道：“李根生，你想上学吗？”
李根生眯着眼，打量了下眼前这个看着也不大的老板。
他过了一会才说：“想，不过，这辈子上不了了，哥大学毕业了，我也大了。”
谁不想上学啊。
只有上学，才能有出息。
只是，他和他哥只能二选一，他选择了他哥。
“如果我能让你去上学呢？”
易飞说道：“只要你想上，我就能让你去上。”
李根生看着易飞不说话。
李富春踢他一脚，“你个傻孩子，小易总说让你上学，哪个学校都会收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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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根生像个大人一样叹口气，“不能上，我上学了，就没人供我哥上学了。”
“过年了，你哥没回来？”
易飞问道：“现在大学该放假了吧？”
“我哥不回来，他也在江城打工，来回趟得好几十的路费。”
李根生说：“我哥说，他攒够了钱就把我接走。”
易飞问道：“你能联系上你哥吗？”
李根生点点头，“我哥到学校给我写信，写了个电话号码，说是打那个电话能找到他，我没打过，邮局的阿姨说一分钟要一块多钱。不过，只能晚上很晚的时候才能找到他。”
易飞把桌子上钱递给李根生，“盘子不值钱，我不让你赔。”
李根生却摇摇头，“我哥说，做人要诚实，损坏了人家东西就要赔偿。”
易飞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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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拿起一枚五分的硬币，“你哥说的对，损坏了别人的东西要赔偿，这就是你赔偿我了。”
他把剩下的钱塞到李根生手里。
李根生还要推让。
李富春打了他一下，“小易总还能缺你这仨桃俩枣的！”
钱不钱的不重要。
小易总不生气了就好。
易飞拿来一张纸，一支笔，“把你哥的电话号码写下来。”
李根生急了，“老板，您的损失我来赔，你找我哥干啥？”
“我给你哥找个活，让他挣学费。”
易飞把纸往前一推，“你以为我找你哥还能干啥，别废话，赶快写下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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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富春推了李根生一把，“快写下来。”
小易总愿意提供帮助，这哥俩以后生活算是稳定了。
他也很同情这哥俩。
可是他家就他一人上班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。
实在是无能为力。
易飞问李富春，“刑厂长让你们来，给你们发钱吗？”
李富春说道：“四分厂马上就是丽飞公司的了，来公司干活，有工资领着，发什么钱。”
“你回去告诉兄弟们，展销会期间就来这帮忙，回头我给大家发俩过年钱。”
易飞说道：“李根生你也先带着，我联系上他哥再说。”
他的想法是让李根生去福利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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让他明年和易小燕一起去十七中读书。
他和孤儿也差不多。
当然，这事肯定得和他哥商量。
到于他哥上学的问题。
那个不是问题。
他可以提供学费、生活费。
李富春赶紧说：“谢谢小易总。”
李富春带着李根生出去了。
易飞拿起桌上的纸，上面写着，李根发和一串数字。
对一个小学毕业的孩子来说，字还是写得可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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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飞把纸条揣进兜里。
走出了临时办公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