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消片刻工夫，穆母便想出了中式婚礼、西式婚礼、花园婚礼、酒店婚礼等好几套婚礼方案的雏形，就等着分析一下可行性、项目风险和经费预算，再整理成策划书。
不过，这些并不急于一时。
穆母想带华昭昭出席宴会。
在筹备婚礼的这一年半载里，总不能一直藏着掖着吧？得找个机会公开一下身份，免得外界胡乱猜测。
穆母蹙眉思索。
从三年前开始，忧心穆辞年病情的她开始深居简出，几乎不再出席酒会、宴会、拍卖会、音乐会……久而久之，寄来的邀请函越来越少。
突然要参加，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太清楚有什么宴会。
那些小型的宴会就算了，得找个场面大一点的，以表示对儿媳妇的看重。可惜的是最近穆家没有人过生日，不然可以用庆生的名义直接在穆家老宅办宴会。
对了，生日。
穆母想到了顾老爷子。
其他带商业娱乐性质的宴会穆母选择婉拒，但顾老爷子每年的生日宴她都会准时参加，并备上厚礼。
“辞年，过些日子就是顾老爷子八十大寿了。”
“老人家是你爷爷最好的朋友，一直很疼你。”
说起仇家，穆母余恨未消：“当年你爸爸出事，厉南皓阴险狡诈屡出毒招一心霸占穆家，往日与穆家交好的人家避之不及，顾家却在这危难时刻坚持鼎力相助。”
“咱们不能忘记这份恩情。”
听到“厉南皓”这杀父仇敌的名字时，穆辞年眸色蓦然沉暗，就算那人早已被暗害，死去多年，也恨不能将骨灰挖出来洒了。
没有厉南皓，父亲不会死，自己也不会疾病缠身。
他与厉家的血海深仇永远不会终结。
穆辞年垂下眼眸，掩去怨恨。
“妈，给老爷子贺寿的礼物已经准备好了。”在上回顾清越过来看望时，意识到老爷子生辰将至，自己就马上命人备好了厚礼。
当时还以为没办法活着等到那一天了。
没想到还能亲自去参加。
穆母也慢慢从那些沉痛的记忆中缓过神来：“辞年，前几年你身体不便，没办法到场也就算了。这回你可必须得参加，而且要把昭昭带上。”
“咱们把昭昭隆重地介绍给大家。”
穆母情不自禁地描述着想象中的场景：“这些天你好好养身体，把自己养得帅帅的，到时候昭昭穿着晚礼服挽着你的手，你们两个缓缓走进宴会厅。”
“谁看了不说一句‘郎才女貌’？”
“哎呀，就像偶像剧一样，大家肯定都目瞪口呆，然后七嘴八舌地说你怎么会走路了，什么时候娶的媳妇。”穆母说着自己都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。
“那些盼着你死的人明明气得不行，还要假装惊喜。”
穆辞年无奈地看着自己素来温婉端庄的母亲笑得牙不见眼，兴致勃勃地不断描述着届时宴会上可能会发生的事。
“说不定他们还会在心里骂你是‘打不死的小强’。”
“还要硬着头皮夸你福气好，娶了个那么漂亮的媳妇，祝你百年好合，早生贵子。”
“哈哈，我以前都不敢想的。”
穆辞年知道她这些年一直苦苦撑着，索性沉默地听着她欢快地说着，看着她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。
穆母抬手擦泪，高兴又怅然。
心像是缺了一块，空落落的，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永远都不可能看到儿子成家了。
穆辞年递了张纸巾过去，喉结滚动。
“妈，都好起来了。”
直到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，他都会守护好母亲妻子，做好部署，确保她们下辈子衣食无忧。
既然上天给了他时间。
他一定要除掉厉南皓残余的地下势力。
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他说。
“嗯。”穆母接过纸巾快速擦了擦眼角，她很少在孩子面前流露出对丈夫的思念，就怕他会难过，这孩子连生父的面都没见过。
穆父是他们母子谁也不愿轻易提及的伤痛。
等放下纸巾，穆母脸上又挂起了温和的笑。
“辞年，这是昭昭第一次在圈内露面，也是你这三年来第一次出现在外人面前，咱们一定要重视起来。”
顾家在F市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，即便顾氏集团这几年生意不太景气，那也不是其他二三流豪门可以比的。顾老爷子八十岁生日宴非同一般，各界名流都会争相出席。
穆母都想好了要把祖传首饰送给华昭昭。
那是一条被命名为“星空”的钻石项链，因承载着穆家先祖浪漫的爱情故事，加上重量、颜色、净度、和切工都属上品，目前市价已被炒到四个亿。
当年穆老太太特地让穆母在婚礼上佩戴，后来丈夫、婆婆陆续去世，穆母便将它仔细收好封存在保险箱深处。
穆家遭难时，厉南皓还想把那项链抢走送给厉骁母亲。
穆母最难的时候都没把它交出来。
“星空”意义不凡，代表着穆家的认可和祝福，以及穆家人不屈的意志，只要华昭昭戴着它出现在宴会现场，往后就没人敢再质疑她的身份。
侧眸，穆母看到了穆辞年脸上的犹豫之色。
“怎么？难道你不想带昭昭去？”
想到这一可能，穆母都顾不上追念往昔了，直接坐直了身子，板起了脸：“你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说昭昭的吗？就连你亲婶婶都在说昭昭只是个冲喜的摆设，你这个当丈夫的难道不该拿出态度来吗？”
“你看看你是怎么做的？婚礼不上心，连带人家去个宴会也不乐意！”
穆母眉头皱得很深。
“穆辞年，人家昭昭哪点对不起你了？”
“没有。”穆辞年捏了下眉心，他这不是担心太多人知道她的身份，将来不好改嫁吗？但一直不带她在圈内露面也不现实，外界说不准会怎么胡乱编排。
他的那些亲朋好友搞不好也会看轻了她。
其实穆母多少能猜到他的心思。
“辞年，你一定可以恢复正常和昭昭相伴终老的，就算不能，你不是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吗？难道要一直这样偷偷摸摸的？昭昭又不是见不得光。”
穆辞年的手顿住，他考虑到的正是这一点。
五六年的时间不长不短，他不想让她离开，又不能让她不明不白地留在身边。
“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个先来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认真过好当下，尽量不要留下遗憾。”本以为自己能跟丈夫白头偕老的穆母深深叹息。
“辞年，好好珍惜你的妻子吧。”
“难得人家对你一往情深。”说到这个，穆母忍不住小小声吐槽：“真不知道那孩子看上你什么了，如果我是昭昭亲妈，才不会答应把她嫁给你呢。”
也就是她是穆辞年的妈，才费心费力撮合他们。
这小子还瞻前顾后的。
穆辞年被老母亲噎了又噎，嘴唇动了几动，最终涨红了俊脸：“妈，昭昭喜欢我的事，您别在她面前提，女孩子脸皮薄，会难为情的。”
“妈知道，你放心。”穆母笑得揶揄，“不过，妈倒是觉得说破以后，难为情的是你呢。”
“咳——”穆辞年如坐针毡。
不敢把脸转向穆母。
穆母也不取笑他了，用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道：“不要因为害怕将来会失去，而不敢开始。辞年，遇到彼此相爱的人不容易，妈不希望你将来后悔。”
穆辞年沉默良久。
“我是怕昭昭接受不了，她还年轻，而我或许只能短暂地陪她几年。”
虽然穆母很少在他面前提起穆父，但穆辞年能够感受到母亲对父亲的深沉爱意。
他不希望华昭昭也变成这样。
太痛苦了。
“我这么自私地把她留下。”穆辞年愧疚不已。
穆母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，同时也有些心疼：“妈知道你不想伤害昭昭，也舍不得她，可你这样拖着人家就是对她好了吗？她对你痴心不改，你却连开始一段感情都不敢。”
“你这样早晚会伤透昭昭的心。”
穆母始终觉得只要两个人相爱，什么都不是问题，就该一起克服困难勇敢地奔赴彼此。
“好啦，既然你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，你也不想让昭昭离开穆家，那么你就该把昭昭当成妻子看待，而不是让人家白白蹉跎岁月不清不楚地跟着你。”
“过些天和昭昭一起参加顾家宴会，记住了。”
穆辞年喉咙仿佛被扼住，说不出半个“不”字。
一旦带着她在圈内露面，此后她就会被贴上“穆家家主夫人”的标签，以后……
也罢，穆辞年妥协。
他死亡至少是几年后的事，知道他结婚的人不少，不公开承认她的身份，难道要她被那些豪门太太小姐看低？她又不可能不跟这个圈子的人接触。
“妈，那就麻烦您跟昭昭说下宴会注意事项了。”
他早年出席宴会都是跟人聊聊商业上的事，后来干脆露个面就走。穆母出身世家，又嫁入世家，对“太太社交”再熟悉不过。
让她来教华昭昭最合适。
“放心，交给妈。”穆母自是应下，“亲家倒是把昭昭那孩子教得不错，举止得体落落大方，我看她在宴会上应该不会怯场，只需要再提点一下就行。”
比如把宾客的基本资料给她。
还有宾客之间的爱恨纠葛。
以为话题已经结束，心情沉重的穆辞年准备提出回房休息。
忙了一天，有些疲惫。
这时，穆母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来了句：“既然你已经不需要那些仪器了，不如搬到二楼住吧？让昭昭跟你一起睡最大的那间主卧。”
“一，一起？”穆辞年震惊抬眸。